给妮可可的贺文。 @妮可和小小花 

微型原创不知道是啥的意识流小说。

谢谢喜欢。

       那是我接到的最奇怪的一次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没有来电显示——————准确来说不是没有,还是有符号显示在屏幕上的。但是除了前面几个数字好像是电话的运营商给予的133这样一个前缀外,后面都是读不出来的乱码,由数字,字母,甚至标点符号的奇怪组合。

       当然,那显然是程序出了bug,我这么想。“你好,我是鹏。”我以这样的开场白接起了电话,但是却没有人回应,只有不停的嗡嗡声,像是信号不好的样子。我又开口,问:“您好,那位?”这次有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孩子应了声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叫光,你能不能,救救我,我想死....”话音越来越小,最终转为细不可闻的啜泣声。

       “怎么了?跟哥哥说,你怎么了?”我尽力保持着声音稳定,随手从书桌上抓起一支笔,在草稿纸上划下一个名字:光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想死...我...我恨自己...”我很难听清他在说什么,只能在哭声中尽力地找出一两个音节。

       “跟我说,为什么?”很奇怪,我在那一瞬间有了想要帮助他的冲动。我学着那种所谓的知心哥哥的样子,希望能让电话那头的男孩平静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觉得活着,没有意思,我不想,活下去了。。”他好像是平静些了,能说出完整的句子。只不过哽咽的声音让他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吞吞吐吐地表达他的想法。

       “活着没有意思,因为什么呢,能不能告诉我。”我在草稿纸上写:活着没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,我也不知道,我就是,开心不起来,我不感觉快乐...”有气无力地,他这样说出了令我心头一紧的原因。

      “为什么不开心呢?”本来我应该开导他,但是我竟然说不出能开导他的话来。但我本能地知道我不能让这个对话停止,我就只能这么问他。

       “因为活着累。捱久了,慢慢地,就提不起精神。如果死了,会好一些吧。”他的声音仿佛透着一种绝望,像是那种活了上百岁的老人对于死亡义无反顾一样,他谈论着自己选择的死亡。“所以我给自己的手腕上割了口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什么?”我开始慌了。作为一个学过医的人,我知道割腕死亡的可能性不是特别大。但是他这个样子,我总觉得他很可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划开了自己的皮肤。抱着一些渺茫的希望,我问他是不是把手腕放到了温水里。他不仅做了,而且还看着自己的静脉血染红了整个盆。

       他又开始哭出声来,他说他又有点害怕死了,但他的声音在交谈中越来越小,越来越没有力气,最终以一个强烈的撞击声为结尾,光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。可能是误触的缘故,电话断掉了。

仿佛能凝聚成形的恐惧在我的房间里蔓延。我徒劳地拍着重拨的绿色按钮,又一遍一遍地被机械的女声拒绝在电磁波的另一头。我没法想象就让这样的一个人在我的面前死去。他的伤口流了血,他应该现在是昏迷了,我用一团乱麻的脑子这样推理。那么我只要不停地不停地打电话,终究他会被电话声叫醒。但是我要是打电话让他手机没电了呢?要是我自己消耗了他的手机电量最后让他无处求救呢?算不算我间接让他死了?无数条想法在我的脑子里不断地叫嚣着,我感觉自己仿佛处于飓风之中,思想与精神的狂风暴雨侵袭着我的思维,让我的脑子不断地感受痛苦。

       我只能等。按照我的医学常识,一般来说昏迷都会持续一段比较长的时间,可能是几十分钟,也可能是几个小时。每次拨出那个号码的时候我都满怀着希望,每次电话断线的时候我的心情都会又一次沉入深渊。我想着他的样貌,应该是一个清秀的男孩子,应该是脸上带着泪痕,应该——我不能再想下去了。越想他,我的心情就越压抑。我感觉我仿佛做了一件错事一样,尽管我在尽力帮助电话那头的那个人,但我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   在不知道多久以后,电话终于被接通了。光的声音听起来几乎细不可闻,但是还能辨识出来。此时的他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,在这种半清醒的状态,已经是本能在主导着他的行动。他已经没有力气起身去医院,所以我让他打了急救电话。我知道他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,他会好的,我只能这样想。

       大概是在第二天的早上,当我正在生理学的课堂上晕头转向,试图记下几十个激素的缩写和功能时,我的手机悄悄地在裤兜里震动了起来。我蹑手蹑脚地逃出教室,来电显示上还是那个熟悉的乱码,我摁上了那个接听的绿色按钮。

       光的声音仍旧是没有底气,听起来有气无力,但是比起昨夜的样子已经好了许多。他对打扰到我这个陌生人感到抱歉,虽然我表示无论如何都没关系,但是他仍旧坚持要在某一天偿还这个人情,我也只得作罢。他说他已经不敢再打熟人的电话,就随便敲了一个十一位的电话号码进去,也不期望能真的打通,可是没想到打了几个真的就能找到远在天涯海角素未谋面的我。或许是缘分吧,他这么评价。也不知怎的,在交换各自联系方式的时候就聊起了生活,聊起了一件件生活的小事——虽然基本都是我在讲,光在听就是了。从此我的手机里多了他真正的手机号,他也拿到了我的微信等等。我们还会联系,我也能从他的朋友圈里面看到他拿奖学金的消息,看到他代表自己的高校去交换,看到他代表自己的系去交流。可能只看到这些的人会认为光是一个阳光的,帅气的,待人温文尔雅的大男孩。而我,我会看到别的。

       光偶尔会在很晚的时候发分组的朋友圈,那些朋友圈会散发出他自己内心的负能量。他会想到生,想到死,想到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。他说他原本不是这样的,但是因为他的成绩很好,他有幸考上了不错的高中,又因此上到了很好的大学。他变成了所谓“别人家的孩子”,在酒席上在同学间被称赞为天之娇子,人中龙凤。可光一直不自信,他只能靠不断地给自己施加压力,让自己更努力地前进,不“辜负”别人的期望。他双肩上的担子愈发重起来,让他一天天越来越沉默,沮丧。他开始用伤害自己的方式缓解压力,直到某一天他忽然醒悟过来,但是自己已经没法回头。

       他也曾在聊天里羡慕过我,我也曾在聊天里仰望过他。他羡慕我的无忧无虑,我羡慕他的才华出众。他给我寄了明信片,信上用工整的字体写我的名字,写他想对我说的话。我也回寄了一封信,信封里包了五月初这里怒放的槐花。一天天地,我看得出他开始变得好起来,我一度以为他已经要好了,可是他最后还是没能按照他预定的路线走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有一天我打开他的微信,看到他清空了朋友圈的照片,背景换成了纯白。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,于是我打他的电话,没有人接听。我尝试了一切的方法都找不到他,剩下的只有他当年寄出信件的地址。于是我莽撞地走了。给家长留下信息,给导师请了事假,在微信上最后一次告诉光我要去找他,搭上去往四百公里外的火车,跨越了十个小时的旅程来到他的城市。

       我给他带了他说过他自己爱吃的寿司,带了一个充电宝,带了手机和一些简单的换洗衣服就出了门。我向来自诩天不怕地不怕既来之则安之,就算启程的那一刻我也丝毫没有犹豫。但当我走近他寄出信件的住址时,我的心却怦怦乱跳。如果我找不到他怎么办,如果我遇到他的家人我怎么办,如果我找到了他,但是他已经死了怎么办......各种各样的想法在我的脑袋里冲撞。而我又迷了路,被方言的旋涡冲击地找不到他家的方向,像一只被蛛网绑住的苍蝇一样我在他居住的小区里乱转,翻遍每一幢楼的每一个单元,终于在天色将暗的时候找到了光的家。

       我深呼吸了一口气,敲响了门铃。

       在我第五次听到门铃近乎歇斯底里的惨叫后,那道铁门后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。

       那是一个身高大概一米七五的男孩子,穿着白色的,因为瘦弱而略显肥大的衬衫。他的双眼没什么神采,瞳孔因为没想到会有造访者而微微扩大。他的身上透着的气息,他的那种神态,都让我无比确认那就是光。我一把抱住了他,光也回抱了我。尽管他可能在一开始没想到,但在他双手抱住我的那一刹那,我知道他认出了我。

       眼泪从我的眼睛里不受控制地流下来,我的外套也传来被沾湿的黏糊触感。我知道这一切就要结束了,至少暂时结束了。

       我看到了黎明的晨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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